流浪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

侧过脸是灰，转过身是尘

看得见的是泪，看不见的是痕

龟裂的记忆，如生命般潦草

忘却的笑容，不设防的凄美

咫尺的距离，固执地诠释着天涯

是一个人的坚持，也是一个人的寂寞

　　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只记得阳光很安静，风很暖和。

　　阳光从她身后飘过来，让她的影子有些模糊。

　　可她的眼睛却明亮，睫毛长长的，随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的眨动而颤动。

　　她微微地笑，嘴角轻轻地上扬，酒窝浅浅地下陷。

　　然后，他笑了。

　　从此以后，他开始习惯每天想她。

　　从此以后，他吃饭时总会想是不是她喜欢的颜色。

从此以后，他选洗发水总会想是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从此以后，他选衣服时总会想是不是她喜欢的颜色。

　　从此以后，他开始刻意地对她好。

　　可他却从不承认，他是骄傲的，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心。他对她，仿佛只是陌路。他从不给她一个眼神。

　　哪怕，想她，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细心的她，却发现了他的好。可她却固执，非要他亲口道破。

　　他依然骄傲，依然冷傲。他像一块石头、一块冰、一块玄铁。然而，最不可原谅的是他的小气。

　　她不知道，他对所以人小气，却对她大方。他对所有人冷酷，却把所有的笑容都给了她。

　　为她，他想成为一个诗人，用最优美的文字，描绘她可人的容颜。

　　为她，他想成为一个歌者，用最悠扬的曲调，歌颂她低头的娇羞。

　　日子似乎不在乎他渐渐显露的焦急，依然慢吞吞的打磨着他和她的缘分。

　　他依然骄傲，他依然固执。

　　可他依然默默地对她好，她也默默地领受着他的好。

　　他顽皮。

　　他弄到了一条小蛇，将它故意伸到她的眼前。

　　他以为她会尖叫着逃开。

　　可她却尖叫着钻进了他的怀里。

　　那一刻，他所有的感情都被阐释。

　　幸福，原来可以这么容易！

　　他搂着她，以为这就是他的世界。

　　他对她说，我喜欢你。

　　她却突然使起小性子，她想气气那块石头，于是她眨着眼，说，你觉得我们可能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说，不可能，是吧？

　　于是，他信了。

　　他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在他的背后暗暗跺脚，傻瓜，我是骗你的啊！

　　可他已经走远。

　　一句谎言要一千句谎言去掩盖。

　　她撒了一句谎，于是继续骗他。

　　她总想让他自己发现那个谎言，而不道破。

　　她依然固执。

　　她故意和另一个男孩接近，她想气的得他能开窍。

她想他能怒气冲冲地赶走那个男孩。

她甚至幻想他会为了她挽起袖子，她当然不会让他受伤。

　　那个时候，她会笑着再次钻进他的怀里。

　　她甚至想到，那时她一定会死死地缠着他的身子，就像他用来吓她的那条蛇一样。

　　可她不知道，她已经深深地伤了他。

　　他骄傲，所以第一次“拥抱”时她轻轻的拒绝，就已经深深地伤了他。

　　而她和另外一个男孩的笑声，则彻彻底底地让他崩溃。

　　他撕碎了他小心保存起来的、她给他的纸条。

　　他慢慢撕开它们，然后听到了心被撕开的声音。

　　他总是静静地站在远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明净的眸子里浸满了悲伤。

　　就像一只受伤的猛虎，默默地添着伤痕时的表情。

　　可她，从未发现。

　　她固执，可他的骄傲却已粉碎。

　　那个夏季，阳光很冷，青蛙叫得很响。

　　放弃只是一瞬间的挣扎。

　　可他没有挣扎的勇气。

　　爱，是梦的过剩。

　　而他，被一个梦捕获了。

　　从此，万劫不复。

　　他更加冷酷，更加沉默。

　　她更加爽朗，更加活泼。

　　他和她都盼着月圆时的班级聚会。

　　他和她都想，月圆的时候，我就对他／她说，我喜欢你。

　　可十五那天，阴云密布。

　　月亮逃跑了，谁也没有找到它。

　　日子失去了打磨这段感情的耐心，于是毕业来到了他和她的面前。

　　他冷淡，没有说再见。

　　她固执，没有说保重。

　　毕业后，他应约到一个同学家玩，却在那儿遇见了她。

　　她见到他，仿佛是隔世的重逢。

　　他单薄的身体，明显消瘦的脸。让她忽然之间，泪流满面。

　　然后他和她，在某一块水田边，听了一夜的蛙鸣。

　　第二天，他和她相约分手。

　　他去了一座很远的城市，钢筋水泥代替了家乡的山清水绿。他跌跌撞撞地一路走过，只决得心被撞得好疼。

　　他开始做同一个梦，重复却而不冗长。

　　他总是梦见她。他和她檫肩而过。

　　转身，然后记忆。

　　他开始不顾严重的胃病，大口大口地喝酒。然后大把大把地吃药。

　　看的见的是泪。

　　看不见的是痕。

　　她在另一个城市里忙碌着，本该完美的生活，在她眼里变得支离破碎。她开始努力授寻记忆的干柴，在风强的时候，便拿出来取暖。

　　听得见的是哭声。

　　听不见的是心痛。

　　也许，距离是浪漫的一种状态。

　　痛苦是思念的一种方式。

　　他和她，看着叶子一片片落，以为淡忘会一片片生长。

　　然而很快，他和她知道错了。

　　思念是一阵风。而风是这样一种东西，你越是想扇走它，便越是容易引起更大的风。

　　她不再固执。

　　她辗转打听到他的地址。然后给他写信。他回信。

　　然后，他和她开始通电话。一聊就几个小时。

　　他总在她挂断电话之前挂断。他害怕听到电话里，“咔嚓”一声后的那段忙音。因为那，一如他的心情。

　　他和她，会在电话里哭着说，我爱你。

　　可是，他们注定要参商永离。

　　在遥远城市里的他，常常会向人夸耀他家乡的美丽。

　　那而可是国家森林公园呵，他说，那而有高高的山，绿绿的水。

　　那么，那儿哪里最美？有人问。

　　一块水田，他总是这样回答。

　　而她在提到她的家乡时，总回提到一种小蛇，她说那种蛇看起来可怕，其实是很可爱的。

　　他的爱，是长满目光的帆，希冀风的默契。而风，却迷了路。

　　她的爱，是风的誓言，想吹到天荒地老，却没找到那张帆。

他们知道，有种爱是不爱心痛，爱了痛心！

以上，是《纸上的叹息》的第一个开头。

那时的陈墨心里想：

亲爱的杏儿，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的

我们那么了解对方，是么？

可是多年以后，陈墨看到当年的文字

却不屑一顾

了解？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