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是值得一直咀嚼的话题,青春有时候会在淋漓的鲜血中被撕裂,特别是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挪威的森林》是春上村树伤情悼时之作,掩藏着作者曾经有过的存在直感和生命伤口。村上称他要将该书献给“许许多多的祭日”,献给“离开人世的几位朋友和留在人世的朋友”。 该书自1987年有讲谈社出版单行本之后,成为了日本销量最高的长篇小说。甚至导致了“村上春树”现象。
国内有网络版的“村上春树”,其主页上有两则针对《挪威的森林》的扉首语:
——传说,挪威的森林是一片大得会让人迷路的森林,那种让人进得去却出不来的巨大的原始森林。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即使是你最心爱的人,心中都会有一片你没有办法到达的森林。
《挪威的森林》是一片大得让人迷失的森林。六十年代的日本,正是战后经济飞速发展的时期,但是老一辈对于战争的阴影遗留到了新的一代人的身上,这一时期的日本,政治斗争与物欲感性解放微妙共存,年轻人在是现实中彷徨无措,感觉不到自我的生命在性。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的叙事仿佛是这种破碎的生命感觉中的喃喃自语,是在生与死的边缘地带探究生命感觉的伟大冒险。
一、上帝知道多少人的头发,伦理学就知道多少个人——基尔克果
曾以为《挪威的森林》关注的是日本战后一代人的迷茫,但是重读后发现,其实《挪威的森林》是关于伦理的叙事。
什么是伦理?所谓伦理其实是以某种价值观念为经脉的生命感觉,反过来说,一种生命感觉就是一种伦理;有多少种生命感觉,就有多少种伦理。伦理学是关于生命感觉的知识,考究各种生命感觉的真实意义。
伦理学有两种:理性的和叙事的。
叙事伦理学不探究生命感觉的一般法则和人的生活应遵循的基本道德观念,也不制造关于生命感觉的理则,而是讲述个人经历的生命故事,通过个人经历的叙事提出关于生命感觉的问题,营构具体的道德意识和伦理诉求。叙事伦理学看起来不过在重复一个人抱着自己膝盖伤叹遭遇的厄运时的哭泣,或者一个人呢在生命破碎时向友人倾诉时的呻吟,像围绕这一个人的、而非普遍的生命感觉的语言嘘气——通过叙述某一个人的生命经历触摸生命感觉的一般法则和人的生活应遵循的道德原则的例外情形,某种价值观念的生命感觉在叙事中呈现为独特的个人命运。
“任何时代的所有小说都关注自我之谜”,“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深渊,当人们往下看的时候,会觉得头晕目眩”《挪威的森林》关注的是后工业时代都市中年轻一代“每一个人”的个体命运。《挪》的叙事是个体生命感觉的呻吟,是某种生存状态下的呢喃。它和渡边、直子、绿子等人破碎的生命厮守在一起,同时也在读者个体生命悖论的深渊旁陪伴着。
《挪》的叙事轻巧地规避了道德归罪,也不提出生命必须怎样存在着,而只是通过叙事中的人物展现某种例外的生命经历曾经怎样和可能怎样的生命感觉,从而来触碰生命的应然。小说用37岁的渡边在飞机场回忆的口吻,诉说他同直子、绿子以及其他人之间的纠葛,不经意地塑造出某种生命感觉:渡边、直子、绿子、铃子等人不同的生命感觉。
对这些不同的生命感觉,村上只是用刻有独特生命印记的语言娓娓道来,而不是像卡夫卡那样在叙事中带有沉重的审判。
但是,这种娓娓道来并不是不负责任的纯粹述说,不是无病的苦苦呻吟,在《挪》的叙事中,关注着生命的欠然,探索生命应该怎样,直接触碰到了生命存在的最深层。
叙事人物的选择泄露了村上的伦理选择。直子被作者逼上只能选择自杀的绝路,等于作者否定了直子式的生命感觉。铃子的归宿,渡边的选择,无不都是作者对各种生命感觉下的最终评定。
小说的结尾是值得玩味的:
绿子用沉静的声音开口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在哪里?
我拿起听筒扬起脸,飞快地环视电话亭四周。我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全然摸不着头脑。这里究竟是哪里?目力所及,无不是不知走去哪里的无数男男女女。我在哪里也不是的场所正中央,不断呼唤绿子。
渡边选择了绿子,但是伦理的问题并没有因此结束。渡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在新的选择中再度迷失了属己的生命感觉。“生活,是持续不断的沉重努力,为的是不在自己眼里失落自己,永远坚实地存在于自己,在自己的状态中。只消走出自己瞬间一刻,人就触及死亡的领域。”渡边从直子自杀的阴影走出,却又陷入新的困惑。渡边现在在哪里?或者说渡边将去哪里?这样的问题村上也无法回答。村上只是替渡边的过去做出了选择,只对渡边的过去以及过去他身边的人的生命做了探索,却不知道渡边的现在和将来。因为生命的现在和将来都是不可知的。
现在是不可知的,因为“即刻的现实在我们的生活中不断地落荒逃去,我们的生命因此而变成世界上最不为人知的事物。”而未来就更不可知了,因为未来还没有发生,因而无从认知。
既然生命是不可知的,那么叙事中的伦理也是不可知的。在叙事中没有应然的伦理。
一种叙事只是生命的一种可能性,是一种实践性的伦理构想。《挪》的叙事只是可能性中的一种,理所当然也会有另外的可能性。村上通过《挪》的叙事构建了一种伦理的可能性,在这种可能性中探索生命的应然。
但是,叙事伦理学并不同理性伦理学那样寻求生命悖论的普遍解答。因此叙事中对生命应然的探索是没有答案的,也就是说,这种探索是永无止境的。
村上在《挪》的叙事中没有给出伦理的终极解答(也根本不存在伦理的终极解答),他在小说文本的末尾让渡边开始迷惑:我现在在哪里?
再度迷失自我的渡边会怎么样?会和绿子好好生活,还是在“走出自己”的“瞬间一刻”里“触及死亡的领域”?这将是小说人物未触及的新的伦理问题。
二、我的小船没有舵,只能随着吹向死亡最底层的风行驶——卡夫卡
伦理是以某种价值观念为经脉的生命感觉。讨论生命感觉的前提是生命本身是存在的。因此伦理涉及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死亡。
死亡只有两种形式:被杀和自杀。被意外杀死、被疾病杀死或者被凶杀,都是不能由自己选择的,只有自杀是能够自己选择的。因此只有自杀才涉及到伦理的问题。
《挪》的叙事中很多人都自杀了。木月、直子、初美、直子的姐姐、绿子的父母等等许多人都是自杀。
为什么要自杀?一般人的自杀是向暧昧的世界无意义性边界的最后一次冲击。既然生是没有意义的,就只有死才是有意义的。
渡边在木月死后体会到“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也就是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与死是统一的。笔者认为,这与其说是一种生命观(也即是一种生命感觉,一种伦理),还不如说是对生存和死亡的一种迷茫(这种迷茫本身也是生命感觉的一种)。
渡边在绿子和直子之间的徘徊,也是在生与死,自杀与不自杀之间的徘徊。
来看直子的这个人物,这个人物一直是逡巡在生死的交界处的。 木月的自杀,直接将她推向了死亡的边缘。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死了。但是她的生命靠着渡边这个支柱继续着,但是这种生命与其说是继续着的,不如说是已经死了。
直子说:“……要是我现在就把肩膀放松,就会一下子土崩瓦解的。以前我是这样活过来的。如今也只能这样活下去。一旦放松,就无可挽回了。我就会分崩离析——被一片片吹散到什么地方去。”
这样的话可以看得出,她的这种活着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只是生命的苟延残喘。直子的生活是不幸福的,被过去的痛苦包围着。“即使我们幸运地远离了痛苦,我们便靠近厌倦;若远离了厌倦,我们便又会靠近痛苦。”因此直子的问题是无解的。
村上通过直子这个形象提出了这样的伦理困惑。直子应该怎样?
直子是一个介于生死之间的形象。她的死是注定的,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深度忧郁的形象。
内心本有忧郁倾向的人若又得精神病或消化器官不良症,那么因为长期的身体不舒适,忧郁变转为对生命的厌倦,一些小小的不如意事便令自己自杀,更遭的是,即使没有特殊的原因也会自杀。这种人因长久的不幸福而想自杀,会变得冷静而坚定地执行他的决定。
直子恰恰就是一个有着忧郁倾向且有精神病的人,最终她也是没有特殊原因就坚定地自杀了。
而绿子,则是相对于直子的存在,代表着生的一面。性感、外向的直子,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可是直子同样有她的伦理的困惑。父母的自杀给她带来的阴影是无法排除的。她需要渡边的抱慰。但是相对其他的人,她却生活的要很好。
她对生活有着积极的态度,对生命充满热爱,特别懂得享受生命。她是在以生的活力来对抗所有的不能承受。
也许直子如加缪那样担当着荒诞,也许她根本就不曾考虑过虚无的入侵,也许她从未思考过绝对价值遭遇的普遍怀疑,但不管怎样,她没有自杀。笔者认为,直子这个人物,也是村上春树所有希望的寄托。是村上所认为的所有伦理问题的解决方法:享受生命,以生命本身对抗生命的悖论。
村上在《挪》的叙事中,除了设定了直子和绿子这样对立的角色来讲述伦理,还通过故意给读者在空间上造成了迷失感来表述伦理。现实与非现实,生与死,在文本中毫无痕迹地柔和到了一起。
生和死是结合在一起的。直子、木月这些人是非现实的作为彼岸的存在,他们存在在死者的孤寂的世界之中。而绿子等人,如前面所论述的,是生的世界的代表。作为叙事者的“渡边”,始终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不断周旋在各个人中间。
木月在文本中从来没有正式出场,但是却一直存在在文本中,这个人物从一开始就是死亡的,他存在在“过去的过去”,但是他却和生者同时存在着。
“阿美寮”的存在同样是彼岸的存在。小说中关于阿美寮的地理位置是这样描述的:
汽车载着二十来个客人马上就出发了。沿着鸭川,往北出了京都市区。……汽车突然来到一片静寂的杉林中。原始杉林高耸云天,遮天蔽日般的茂密。浓荫覆盖了万物。突然间,一阵冷风从打开的窗子里钻了进来,湿气简直使肌肤发痛。汽车沿着河谷,穿行在这无止境的杉树林间。我寻思道:这整个世界是不是要永远地被这杉林给掩埋了?就在这时,汽车载着我们到了一个四围群山环绕的盆地。
这片杉林正是掩埋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阿美寮,是直子生活的世界,一个非现实的世界。
这个非现实的世界,充满诡异和恐怖的感觉。
穿过一片树林,我们来到了一片平缓的斜坡地带。在斜坡上并排着散发出奇妙氛围的二层楼房。若是要问这里究竟有哪点奇妙,是怎么个奇妙法,我也说不清楚。可是,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些建筑物总有些怪异。……在每幢楼的前面都植有花草,并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可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没扇窗子都挂着窗帘。
这个奇妙得说不上来的异世界,却在文本中一直出现,不仅“我”曾数次去那里生活过,即使“我”在城市里时候,心也在那里,并且和那里保持着联系。
更为重要的是,直子是逃避了现实,躲进那个世界的人。铃子也是从现实躲进那个世界的人。这些人使得两个世界是共通的。铃子最后从那个世界走了出来,也说明两个世界是在一起的。阿美寮的门口,虽然挂着一块写着牌子,写着“阿美寮拒绝不相干的外人进入”,但是拒绝的仅仅是不相干的外人,还有相干的外人和不是外人的人能够进入。因此阿美寮还不是纯粹的非现实的世界,而是和现实交织在一起的。
生者和死者的共存,此案和彼岸的交织。无不体现着文中的那句话——“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这种生命感觉不仅是属于叙事的人物渡边的,也是属于叙事主体村上春树的,这正是村上所认可的伦理感觉。
三、人生有两出悲剧:一是万念俱灰,另一是踌躇满志——肖伯纳
谁能以深刻的内容充实每个瞬间,谁就是在无限地延长自己的生命。
什么才是深刻的内容?至少是有意义的内容。
什么是有意义?
意义,来源与什么?当然,意义首先是基于生命的存在的,生命是意义的在场,如果生命不存在了,那么意义就失去了价值,失去价值的意义就成为了无意义。生命的本身是有意义的么?若有,那生命的意义何在?生命的意义对个人独立的在体来说又有什么意义?生命的产生,只是几种化合物的组合。其本身是毫无意义的。乃至于万物生长、风雨兴作、星辰运行,都只是规律而非意义,而规律本身并不是意义。
意义是什么?意义只是人类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而制造出来的东西。意义是一种生命感觉。因此意义的事也是伦理的事。
植物、动物、或者石头、土壤,它们是不会思考意义的。存在本身是无意义的,其所有的意义都是人类自以为是地以自我为中心而强加的。如果存在是基于人类自身所编造出来的“意义”,那存在就是毫无价值的。
既然如此,那么人类所追求的一切都是毫无价值的。
可怜的人类啊,只是不纯粹的碳和水化合成的一块微小的东西,无能地在一个渺小而又不重要的行星上爬行着。
在后现代语境中,“意义”就这样消解掉了。伦理的问题也就这样产生了:人如果失去了生存的意义,该如何生存?
《挪威的森林》中,很多的人是迷失在了意义中,找寻不到真正的意义。迷失了意义,生命就面临着破碎的危险,如果找不到出路,就只有自杀了。
后现代语境下,最受关注的生存困境就是虚无主义的冷风侵扰。小说文本中很多人的自杀,村上都没有交代原因,尤其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的自杀——木月的自杀——村上并没有交代自杀的理由。但是木月的自杀却在小说文本中显得如此的沉重。以至于如果没有木月的自杀,就不会有渡边的迷失,也不会有直子的痛苦,真是这样,那《挪》的叙事本身也就不会存在了。另外还有绿子父母的自杀等。
他们的死,是对意义缺失的反抗。留给生者的困惑,同样也是意义缺失的困惑。
寻求意义的人生必然导致归罪的人生,因为,所要寻求的意义不是一个人身体能够拥有的东西,难免成为束缚人生的道德绳索。道德归罪就是用道德绳索捆束人身,其正当依据就是寻求意义的人生。
《挪》的叙事中,却绕过了道德归罪。死者可能死于意义,生者却因抛弃寻求有意义的人生这一道德形而上的律令而侥幸存活下来。
侥幸活下来的渡边等人,还面临着其他的困境:自我的迷失。不去寻求意义,不仅要面临生存的危机,也要面临弄不清自己是谁的危险。如同古典音乐,必须有一个主旋律。一个人的人生如果没有了既定的意义,就很容易跟他人的人生混淆。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人在现实中常常身不由己,这个阻碍就是“他人”的目光。“他人”的目光是可怕的,它肆无忌惮的干预我的选择,使我在选择的时候犹豫不决、甚至被迫做出我本不希望的选择。于是,在“他人”的干涉下,我们渐渐被“他人”所同化,再也找不到自己。
我在我的身上看到千千万万个他人,又在千千万万个他人那里看到了自己,最终找不到真正的自己在哪里。自己就这样被自己弄丢了。
无论是渡边,还是直子,还是木月,还是小说里其他的人,都是被他人所羁绊,找寻不到自己。唯有永泽,似乎看透社会之后,有种我行我素的潇洒,不受他人影响。但是这样的人并非一个真实的存在,而只是作为一个符号化的存在,在小说的恰当时候出现,对渡边产生影响。
而渡边,他的身份是一个大学生,但是他却荒废学习,既然万念俱灰和踌躇满志都是人生的悲剧,那堕落还是奋发都无关紧要,因为这些都不是出路。
要摆脱他人,就只有反叛。他的种种行为都能够说明,他都在反叛这个他人加之于其身上的身份的。
他用他自己的行动抵触着自己。但是他又没有能够彻底的摆脱自己的身份。尽管他荒废学业,却没有离开大学。他还受着现实社会里的种种羁绊,尽管他很满意阿美寮的生活,但是他没有像直子那样彻底和现实生活决裂躲进阿美寮。
那么,生活在现实的渡边和直子等人,又凭借什么活下来呢?
这就涉及到另外一种伦理——身体的伦理。
四、性爱才是世界真正的世袭君王——叔本华
其实,性爱才是世界真正的世袭君王,它已意识到自己的权利的伟大,倨傲地高坐在那世袭的宝座上,以轻蔑的眼神统制驾驭着恋爱。当人们尽一切手段想要限制它、隐藏它,或者认为它是人生的副产物,甚至当作毫不足取的邪道时,它便冷冷地嘲笑他们的徒劳无功。
因为性欲是生存意志的核心,是一切欲望的焦点,所以我把生殖器名之为“意志的焦点”。
伦理的问题无可避免的要谈到性的问题,《挪》的叙事中性是贯穿始终的。
女人总渴望承受一个男性身体的重量。于是,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就成了最强盛生命力的影像。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
性爱,或许是所有人类活动中最贴近生命的一种。在生命破碎的身体里,只有性爱才能真切感受到生命的存在。性爱让人最强烈地体认到身体的在性,以此获得生命的感觉。性爱也能在被撕裂的人生伤痛面前抱慰一个人的灵魂。
渡边和永泽在都市中尽情释放自己的肉欲,试图以身体的思考代替灵魂的思考,以身体的方式去解读生命而非用灵魂。但是渡边最终得到的是更深的困惑和迷茫,还有对这种放荡生活的厌恶。
需要提出的是,《挪威的森林》中,肉欲代表的不仅仅是性欲,还代表物欲等,是各种现实的现世的身体欲望的集合。但是渡边并没有向永泽一样,彻底的陷入欲望的漩涡。
直子和绿子是灵与肉的两岸。
渡边一开始选择了灵。直子是肉欲的对立面。终其一生,她只和渡边做过一次爱。她和青梅竹马的木月,两人间对性没有任何神秘,但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性爱。在阿美寮和渡边在一起的时候,几次裸体,但是都没有做爱。她是一个纯粹的“灵”的存在。
而绿子确实作为一个“肉”存在着的。她衣着性感,对性直言不讳,三级片,迷你裙等等。渡边在绿子那里得到的是现世的欲望的满足,是真切的身体的温度。
在灵与肉的天平上,在渡边挣扎过。他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着。这种徘徊的结束,是在直子死了,铃子弹了五十首吉他曲作为直子的葬礼之后,渡边和铃子那近乎宗教仪式般的做爱。
之后,送走铃子,渡边选择了绿子,选择了“肉”。也就是选择了身体。
渡边的选择,也可以说是现代人的一种选择。在封建的或者说是宗教的语境下,传统的道德归罪认为身体是有罪的,给身体加上了不必要的负担。
对于灵与肉的选择,以往被贴上道德与不道德的标签。选择灵是选择了美好,选择了崇高,是道德的。选择肉则是选择了邪恶,选择了堕落,是不道德的。可是现代启蒙运动过后,同样通过男人的叙事,自然欲望有了平等的权利。
灵的选择是一种生命感觉,肉的选择同样也是一种生命感觉。二者是平等的,没有道德不道德的区分,也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别。
因此,渡边的选择,只是对某种伦理可能性的选择。《挪》的叙事中,渡边最后对绿子的呼唤,是在现代语境下,身体沉重的伦理负担被卸下之后的轻松。
话说回来,性爱是除了死亡之外最能接近生命本身的人类活动。对绿子的选择,不是直子死后的迫不得已,而是生命被推到绝路后的唯一出路。
对绿子的选择,不是渡边一个人的选择,也不是男人的选择,而是后现代语境下所有现代人的选择。上帝已经死了,灵魂没有天堂作为归宿,只能以身体作为在场,身体取代了灵魂成为第一性的存在。“灵魂不过是附着在身体上的一个语词”,身体而非灵魂,是幸福的依凭。“幸福总是身体的幸福,没有身体,就不会有幸福这回事”。
因此,渡边呼唤绿子,要摆脱身体的道德归罪,把所有自然欲望视为平等,以接受了死亡作为自己永存的一部分的生来对抗世界。这将是通向幸福的唯一途径。
参考书籍:
刘小枫《沉重的肉身·引子:叙事与伦理》
刘小枫《沉重的肉身·引子:叙事与伦理》
米兰·昆德拉语
毕希纳语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米兰·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
米兰·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
刘小枫《拯救与逍遥·绪论 诗人自杀的意义》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叔本华语
叔本华语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库尔茨语
罗素《西方哲学史·序》
刘小枫《沉重的肉身·永不消散的生存雾霭中的小路》
叔本华语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尼采语
刘小枫《沉重的肉身·沉重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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