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三年時,想要系統讀讀論語,其後斷斷續續看了不少,但是卻沒有堅持寫筆記,而今再次決心多看多寫,囿於瑣事繁雜,也只能每日寫壹小段,堅持下去,大概不是易事。天下大事必作於細,就從堅持這件小事情開始吧。
梁漱溟,“中國最後壹位儒家”,是新儒學早期的代表人物之壹。最近,讀讀他的書,第壹本讀的是《人生的三路向》。
梁漱溟所說的人生的三路向,於今天的視角看,確實不新鮮,總結起來,無非是:
1、改變環境
2、改變不了環境就改變自己,適應環境
3、直接離開環境,出世
“環境”、“人”,排列組合,也就這三種關系。然而人之於世,不會如此簡單。
梁漱溟早年思想傾向於功利主義,後歸於釋家,再後轉歸儒家思想。
功利主義是無限的苦,因人之欲望無限,欲求總不可能滿足,便就一直在苦;
釋家是將欲望當成虛妄,自然也就不苦了,然而我以為人生之追求,無外是向外向內兩條道路,所謂欲望,無非是外的在無法契合自身內的在,於是乎苦,所以內的苦源於外的在,釋家視壹切外的在為虛妄,自身內的貪嗔癡各苦便沒了根基,於是自然不苦。
梁漱溟轉歸儒家思想,在於發見“我覺悟到欲望之本,信在此身,但吾心則是卓越乎其身而能為身之主宰的。”
佛的苦,源於外,而外與內的通道是“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分別感受到外在的“六塵”——“色聲香味觸法”,然而實在所有壹切苦,都是因為人有肉身,肉身存於世,有需求,有欲望,有不滿足,於是苦。所謂“心為形役”者,大抵如是。
梁漱溟以為,壹部論語,開篇就死“樂”“說”,整部讀完,也不見壹個苦字。樂從何處來,從“順暢”中來。“苦樂真際視乎生命之流暢與否。壹言以盡之:生命流暢自如則樂,反之,頓滯壹處則苦。”
而儒家的順暢,來自於“盡性”。梁漱溟說“儒家之學原不外是人類踐行盡性之學也。”盡的是什麽“性”?人性。
禽獸不能“卓越乎其身”,而人可以,“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引自《孟子》)
大概是說禽獸者,只有對外的需求,“所欲得遂則樂,所欲不遂則苦”;而人異於禽獸,故能向內追尋,佛家否定“欲”,而儒家卻不否定欲望,“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是超脫其上,以更高的姿態俯瞰低級的“欲”,或者追求更高級的“欲”,甚至繼而“超越此身”。
於儒家來說,欲望得不到滿足,只是“窮”,而非“苦”。孔子贊賞顏回“壹簞食,壹瓢飲,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顏回很“窮”,但不以為“苦”,反而“不改其樂”。因為“窮”僅僅是向外追尋的不順暢,而賢者,依然可以向內求得順暢,心無頓滯,怎會有苦?
不改其樂,儒家精神最為可貴之處也!
然而儒家的順暢,並非消極地不去做向外的追尋,儒家說進退,說的最好,“達者兼濟天下,窮者獨善吾身”,且儒家的“獨善吾身”並非各掃自家雪,而是“修齊治平”的第壹步。所以說儒家思想最是積極,最是“盡性”。不委屈自己的心意。
大概所有的儒者,貧窮、富貴甚而死生,均不改其誌,所秉持者,“順心意”耳。
順怎樣的心意?非是犬儒的心意,非是如今大行其道的成功學的心意,更不是拜金主義、民族主義的心意,而是——
“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誌與民由之,不得誌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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