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918,本来想要好好写写这个题目,手机记事本写了一堆,但是秉持好好工作、不惹国家不开心的原则,还是不那么“愤青”了。
我的小学和初中,在一个大山里的小镇上度过,镇政府门前立有一块石碑,很漂亮的字体写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块石碑早不复存,但是这几个字,却还在心里。我能识得这碑,能记住这碑,那没见过这碑的人呢?
中国人爱立碑,因为碑,是要传世的。当我摇着爷爷的胳膊要爷爷解释何为“匹夫”之时,我从此以后都是一个“匹夫”。但匹夫的责任不是歌功颂德,不是趋炎附势,匹夫之勇也不是娇惯自大和刚愎自用。匹夫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用百姓的立场去思考,不代表组织。
我是一个爱国主义者,爱这个国家,爱这个文化。正因为爱,才要去批评。我不愿去做朋友圈里的爱国者。
一到918,一堆反日仇日的文章刷屏。为什么我们要纪念918?是要不忘记落后挨打的教训,要奋发图强。但是现在感觉,一种很不好的风向弥漫,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
国耻,所谓“耻辱”。那是祖宗的耻辱,挨打的不是我们。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呼喊祖宗的耻辱,而是首先要搞清楚自己的耻辱。
中国人民以巨大的牺牲,赢得了那场战争的胜利,这是中国人的巨大荣耀。如果牺牲先烈的遗骨依然曝尸荒野,如果纪念先贤的残碑依然断裂,荣誉都记不住,凭什么叨叨“耻辱”?遗忘,才是最大的耻辱!
前段时间,因为纪录片《碧血千秋》的拍摄,来到平善坝。这里曾经因为修建锚桩,挖出烈士遗骸。省、市领导都过来了,看了一眼。没有下文。
如果不是四处打听,都不知道埋骨的切确位置。而当村里人故去,没有任何地表纪念设施的平善坝,还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的青山下,掩映着烈士忠骨?
1943年,日军兵进石牌,直指陪都重庆。石牌破,中国亡。但最终一场太史桥大捷,让日军止步。太史桥所在的木桥溪,日军兵败时,将尸体和重伤员一起焚烧。战后常有日本老兵前来木桥溪,焚香祭拜。宜昌的大好河山之间,日军牺牲较多之处,也常有日本人修建的所谓“中日友好碑”。
而当我们要祭奠那些抵抗外来侵略者的先烈时,去哪里下跪呢?
所幸,民间力量在积极推进,政府也在转变态度。一些砸毁的碑,也开始复建起来。
但我同时又开始担忧我们的文化,这个我所爱着的文化。
《战狼2》大卖,满世界都在说“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原话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其时斩郅支单于,上奏天子,这话没问题。但改过后的这句话,念着念着,总有些别的意味: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似乎中华是优等民族,其他民族惹我就该死。多少人一部电影看完,热血沸腾,恨不得出国跟雇佣兵们干上几架?
我当然不是言必称欧美,老说外国月亮比较圆的人。但是,欧美国家,饱受两次世界大战伤痛之后,如今的战争电影,都是在反战。《现代启示录》、《血战钢锯岭》、《敦刻尔克》…… 提醒着战争的伤痛。虽然美国也老在打仗,但是民间文化的行为和政府行为,有些时候要分开来看。我们的政府没对外打仗,但是民间的文化活动,一部刷屏的电影,一部号称爱国的电影,宣扬着热血和战争。太恐怖。
《二十二》这部电影(据说有摆拍,我不想称其为纪录片)我不感冒,里面一位饱受创伤的慰安妇说:希望再也不要打仗了,希望中日永远友好。这话最让我动容。
其实918后的战争,我甚至不大愿意称呼那场战争是抗日战争,我更愿意称之为“反法西斯战争”。侵华战争是日本部分人煽动发起的。比起日本的老百姓,更应该警惕的是法西斯主义。
日本塚本幼儿园,因为军国主义教育,键盘侠们批评甚多。但是,在日本,幼儿教育是不能带有政治倾向的,这是有明文法律规定的。事实上,塚本幼儿园曝光后,很多家长选择了退园。而在中国呢?反韩热火朝天时候,我听到六七岁幼儿园小孩子大谈特谈打倒韩国……我们这代人,不都是戴着红领巾长大的么?
中国是世界上抗日影视作品最多的国家,这点应该没有疑问吧?但除了各种方式打鬼子,可有一部深入探讨过反法西斯的?要我说,那都不是拍“人”的作品,是拍战争和杀戮的作品。我印象里唯一一部拍“人”的《鬼子来了》,还被禁多年。
日本侵华史,我们不应该忘记。但是不能以仇恨日本的方式记住,而是应该警惕日本军国主义的同时,警惕自己文化中的危险因素。我真心希望,我们少提勿忘国耻,多提“勿忘战争”。别忘记了,日本法西斯和德国法西斯本质是不同的,日本的法西斯,其内核是儒家文化。
法西斯离我们远吗?前几天叶子推荐给我一部电影,《浪潮》。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一所中学里,一位老师用了5天,仅仅5天,就让一个班级走向了法西斯。统一logo,统一服装,统一敬礼手势,强调集体的力量,强调纪律,崇拜权威,树敌,排外……只能说,太恐怖。
祖宗的耻辱是祖宗的,我们先把自己的耻辱搞定。不把英雄们的遗骸掩埋,不把烈士们的名字找回来,不把砸毁的残碑立起来,不去反思战争的伤痛,不去警惕文化中的危险,我们的耻辱就洗刷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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